郁篱下意识地正襟危坐：“何事？夫人请说。”
二人分坐在茶榻两侧，中间隔着一方榻桌，陆氏往她这边靠了靠，望着她道：“那天我见织造夫人的时候，她手里拿着的一只包可真是漂亮，不仅做工好，款式更是没见过的，我瞧着眼热。她跟我说是你家姑娘做的，你看能不能……”
……还真是为这个啊？！
郁篱适才猜的缘故就是这个，但又不敢信陆氏真是为了这么个包在低声下气，现下听陆氏这么直言说出来，郁篱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。
却听陆氏语重心长地又续道：“我知道这很给你家姑娘添麻烦。只要这事能成……我该怎么谢她，你说便是了。”
她这么一说，郁篱回过味来了。
这事对她和舒月而言就是简单的“缝个包”，况且她又本身就暗搓搓地琢磨着要做这生意，自然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。
但对外人来说，郁家是大户人家、郁舒月是家里的大小姐。请她们帮自己做针线，稍有不慎就显得自己在轻贱她们，那就很不合适。
所以陆氏小心翼翼的，是为了表明自己绝没有那个意思！
郁篱恍然大悟，连忙笑道：“这算什么事？夫人喜欢我们做的东西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正好，我这还有些别的样式不曾做过，夫人瞧瞧看？”
陆氏眼睛一亮：“好，那我看看！”
郁篱便起身走向书桌，拉开书桌的抽屉，将先前画的那些图样拿了出来。
其实若想把这事办的“稳妥”，直接照着易颂宁的款给陆氏缝一个是最简单的，“撞包”之类的问题是顾客自己的事，她这个卖家不必考虑。
但郁篱添了个心眼，多想了三分。
她想易颂宁和陆氏虽然身份上有明显差别，但同在长乐县的高级社交圈里，这也就是说两个人拎着漂亮包包出席的场合会有很大重合。那如果两个人“撞包”，陆氏就只能避着，可长乐县就这么大，社交场合也就那么多，难不成让陆氏卖了包却只能压箱底？或者等易颂宁结束三年孝期回了杭州，陆氏才能无所顾忌地用这个包？
那多别扭！
再者，陆氏的到来已经向郁篱表明了这生意能做，同时也让郁篱知道贵妇人之间的交际是很有效的宣传手段。
既然如此，她当然要想办法让其他款式也露露脸，做出审美上的差异化，吸引更多客源！
郁篱把那叠手稿递给陆氏，陆氏一脸新奇地认真翻看，看到第一张就一眼认出来：“这是织造夫人那款。”
“对。”郁篱点点头，“这个包做大做小都好看，她那只是大的，我家三个姑娘现下用的书包跟她那只大小一样。给她女儿做了个小些的款，看着会更精巧一些。”
陆氏笑说：“我这个岁数就不图精巧了，还是大气庄重些好看。”
她边说边往后翻，时而直接翻过去，时而停下来问问郁篱某一款怎么背、上身是什么样式。
在翻到一个较为厚实的长方手拎包时，陆氏再度停住了。但这回她没有急于询问，而是仔细端详起来，半晌才问郁篱：“这个包能做多大？”
郁篱侧首一瞧，心里直呼：爱某仕，你果然有点东西！
她这一沓手稿涵盖了二十一世纪各大品牌的经典包型，先前给易颂宁和杨燕容做的包是仿制的爱某仕凯莉包（Kelly），现下陆氏则一眼看中了铂金包（Birkin），同样是爱某仕的当家花旦。
这款包乍一看和凯莉挺像，但整体的轮廓偏于圆润，不像凯莉那么棱角分明。此外它不像凯莉既有肩带又能手拎，而是只有一个半圆形的手拎带，用起来要么提着、要么挎在小臂上，这就与凯莉风格很不相同。
气质方面，这两款包都不差，但凯莉略微年轻化一点，像郁篱二十多岁、易颂宁三十出头，用凯莉都绝不出错。
而陆氏五十多的岁数，如果要用凯莉就最好是鳄鱼皮才足够贵气，铂金包的款型跟她的气场更为契合。
郁篱抬起双手比划了个大小：“这个款做这么大的合适，再大些也行，小了不好看。”
陆氏了然：“那就是跟织造夫人那款差不多大？”
“对。”
“这大小合适。”陆氏满意地点点头，就先将这张手稿抽出来放在了一旁，又接着往后看其他的。
只是铂金入了眼，陆氏再看其他的都觉得平平无奇了。
因此在翻完最后一张后，陆氏马上拿定了主意，将那张铂金包的手稿递给郁篱：“就它了！”
“行。”郁篱一哂，又问陆氏，“夫人想要个什么颜色、什么花纹的？”
陆氏笑道：“你看着做吧，我信得过你的眼光。织造夫人说她那个也是你直接做好给她的，那颜色既鲜亮又很衬她的肤色和素日打扮的风格，既明艳又不轻浮，我可想不出那样的好点子来！”
陆氏还在见缝插针地夸她。
郁篱抿唇：“行，那我看着办。等制好了，我给夫人送到府上去。”
“真是麻烦你了！”陆氏说罢睇了眼立在不远处的侍婢，那侍婢立马上前，将一只荷包交给陆氏。
陆氏把荷包放在榻桌上，推给郁篱：“我也不知你这如何定价，自己先备了些定金，你瞧瞧够不够。若是不够，你只管告诉我。”
“好。”郁篱含笑应了，毫无扭捏，直接大大方方地打开荷包来看。
——她既铁了心要做这生意，总是要谈价的，不能跟每个人都像对易颂宁那样客气。
荷包里有三枚金锞子，一枚是两钱，总共是六钱。
郁篱对这买卖本没有定价，见了这笔定钱，心里倒对定价有了眉目，笑道：“若夫人想用寻常的云锦、宋锦或是蜀锦，我连工带料收二两金，这三成的定钱就正合适。若想换别的料子咱们再另行商议，亦或我先做了，到时多退少补？”
陆氏笑道：“这三种便很好，只是若用云锦，你别挑织造夫人那样太鲜亮的给我就成。”
“这我有数。”郁篱应道。
于是这事便也就算敲定了，陆氏松了气，又是再三道谢。
